西安地鐵三號線“問題電纜”事件余波不斷，其背后曝出了整個電線電纜行業問題。“如今電線電纜行業‘劣幣驅良幣’,原因有多方面,但主要根源在于電線電纜行業誠信營商環境的缺失。很多企業把檢驗報告當成‘護身符’。然而,‘護身符’背后卻是‘不合格’產品‘被合格’的真實寫照。”中國價格協會線纜價格分會秘書長柏廣森接受記者采訪時如是表示。
檢驗報告并非“護身符”
柏廣森告訴記者,電線電纜通用產品料重工輕,工藝簡單,只要企業“有良心”,采用合格原材料“組裝”,有時想生產出不合格的產品都很難。
另一方面,“不合格”產品“被合格”,工藝同樣簡單,只要企業“肯出血”,基本上都能搞定。比如,檢項上選擇性報檢,抽樣上選擇性供給,調包送樣,甚而直接攻關檢驗機構,很多檢驗機構更是半推半就,只對來樣負責,至于其他一概不問。
“被合格”是指“不合格”電線電纜產品最終取得檢驗機構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合格”檢驗報告。檢驗機構的一紙報告,儼然成為“不合格”產品的護身符。
那么,有了這個“護身符”,項目業主、監理方、施工方等質量管控部門是否就能夠一路綠燈,讓這些“問題電纜”在市場上橫沖直撞呢?
西安地鐵電纜門,就是行業縮影,“不合格”產品“被合格”的真實寫照。西安地鐵貌似是很重視電纜產品質量的,特別委托國家權威部門對其項目施工現場抽取的電纜進行檢測檢驗,還特地將抽檢和送檢情況詳細記錄在案備查;國家電線電纜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對送樣檢測出具權威檢驗報告,傳遞“奧凱問題電纜”所供西安地鐵三號線電纜質量全部合格。最終“不合格”電纜“被合格”,地鐵項目順利驗收并開通運營。
如果不是舉報者找對“3?15”風口,如果不是輿情鼎沸,如果不是政府高調介入,相信西安地鐵三號線電纜“被合格”問題很難、甚至永遠也不能被揭開。事實上,種種現象表明,問題電纜絕不是個別現象。
據了解,3月24日,山西省質量技術監督局通報電網改造相關產品質量專項監督抽查結果,電線電纜產品不合格檢出率為21.7%。一般民眾不會關注到,這只是線纜老化前的檢驗結果,如果同時檢測老化后的性能,產品不合格檢出率超過70%是大概率事件。
杜絕以次充好完善驗貨程序成關鍵
花最少的錢買最好的東西,是采購者的職業素養,這無可厚非,但諺語說的好,“買的永遠沒有賣的精”,這就需要采購者不斷提升質量管控水平,要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智慧才行。
柏廣森說,在招標采購實踐中,很多用戶項目招標文件的技術規范書中對采購需求提得很不完整、不明確,對合同的權利義務約定不清,甚至前后矛盾,錯誤百出,留置了很多“可鉆”的空子。而且,有些用戶發現投標人報價過低也不啟動價格認定程序,中標后也不加強產品質量監管,直接導致像“奧凱電纜”類企業鋌而走險,先以低價換取市場,再通過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等卑劣手段獲利。
以國內最大的線纜采購用戶——國家電網公司為例,2016年度,抽檢發現不合格電纜產品395次,涉及171家企業。與2015年相比,抽檢線纜產品不合格次數增長了35.27%,不合格企業數增長23.91%。
另據中纜在線編制的《國家電網公司電纜采購價格評析與預警提示》顯示,2016年度共有793家電纜企業參與了其組織的競標,評選出421個(預)中標人,(預)中標人投標報價約為593.28億元,相對生產成本平均幅度約為-0 .82%,(預)中標人平均毛利率約為8.20%,平均凈利率約為-2.04%。
也就是說,與國家電網公司做電纜生意,嚴格按照國標生產,大多數企業是不掙錢的,甚至是虧本的,想掙錢,以次充好,降質增效是個無奈的抉擇,所以在國家電網公司電纜到貨抽檢中,不合格企業數量和產品不合格批次居高不下,并且激增,就不難理解了。
那么,如何厘清投標人是不是低價中標,如何加強到貨驗收和質量監管呢?中纜在線作為電線電纜行業專業的技術與價格咨詢服務機構創新出“網絡紅本價”和“通用產品庫”系統,其中,在線實時向用戶提供電線電纜的“導體費用”、“原材料費用”、“完全成本(行業平均成本)”、“市場監測價格”等,對幫助用戶了解電線電纜的執行標準、工藝技術規范、生產成本及市場價格行情等方面具有助力作用,行業內將其稱為“照妖鏡”。
對于涉嫌低價競標的工程項目,強化用戶質量安全意識,積極引導用戶加強到貨驗收和質量監管,并充分發揮行業到貨驗收和質量監管服務機構的專業性,推行第三方驗貨檢驗和重點產品監造模式。
事實上,早在2011年,質檢總局、工信部、中國電力企業聯合會等六部門聯合發布的《關于促進電線電纜產品質量提升的指導意見》(國質檢監聯〔2011〕585號)就已指明方向。眾所周知,沒有合格的原材料,就造不出合格的電纜。合格電纜不是靠檢驗檢測出來的(檢驗只是對已知項目進行,且受檢驗方法、儀器及檢驗手段的限制,永遠都是有局限的),是靠合格的優質的原材料“組裝”出來的。現行招標中,大都已要求投標人提供“主要原材料來源”,但評標和合同履行過程中,絕大多數單位對此并沒有考核和監管。
如果嚴格執行合同,對中標人主要原材料來源進行現場確認,認真推行第三方工廠見證和生產監造,施行全供應鏈質量管理,必將從源頭上把住質量關,從根本上防范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等不良行為發生。
行業監管迫在眉睫
柏廣森認為,“不合格”電纜“被合格”,無非以下三條通路:檢測項目上避重就輕并盡量少檢、將檢樣調包為合格產品再送檢、行賄檢驗檢測機構作弊。西安地鐵電纜門中,“不合格”電纜“被合格”,無非后兩種情形。現在,出具“合格”報告,為奧凱問題電纜“背書”的國家電線電纜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已發布公開聲明,“經核查,本次檢測是合法合規的,未存在任何違法違規行為”;同時,該檢驗報告批準人強調,檢測報告中已經聲明了“本檢驗報告僅對來樣負責”,因此該檢驗報告的結論僅針對委托送檢的樣品,而并不能由此推論該份檢驗報告的結論適用于所有奧凱公司生產的電纜。
由于委托方送檢樣品的來源和批次的不同,確實存在不同的測試結果的可能性,而對樣品來源等的確認也并非檢驗機構的職權。
由此是否可見,調包送樣,即把“不合格”檢樣調包為“合格”檢樣再送檢,是本次電纜“被合格”通路。
本次檢驗由西安市地下鐵路有限責任公司委托,取樣人為尚建亮(崗位證號C14366),送檢人為辛延平,取送樣見證人為劉躍進(崗位證號20113973)。
如果經審查,送樣環節沒有問題,還請公安機關按原取樣記錄,立即封存原取樣段電纜(西安地鐵已公告問題電纜將全部更換),重新截取檢樣送檢,看看是誰在撒謊,是舉報人和奧凱電纜王志偉?是送樣人?還是質檢機構?
問題會逐漸水落石出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只有查明奧凱問題電纜“被合格”通路,并充分利用熱門事件的警示效應,才能有的放矢,在檢項、抽樣、送樣環節嚴防死守,有效截斷產品“被合格”通路,用一紙為質量背書的檢驗報告來倒逼企業質量誠信,切實推進供給側改革,有效促進電線電纜行業質量提升。
知恥而后勇。柏廣森認為,切實防范產品“被合格”,關鍵做好三件事。
首先,要根據項目特點,確定合理檢項,比如,鑒于普通線纜著火燃燒時會產生有毒有害氣體,人員密集的地鐵工程,一般都需要選擇低煙無鹵電纜,因此應該檢測驗證電纜低煙無鹵特性。
其次,堅持現場抽樣和盲樣處理后送檢,同時,做好封樣取證工作,以防范檢樣調包和供貨方與質檢機構串通作弊。
最后,送樣及檢驗機構選擇,可選擇沒有失信記錄的國家權威檢驗機構送檢,根據需要,可將同一個產品,同時取三段樣品,全部盲樣處理后,兩段分別送往不同檢驗機構進行檢驗,另一段樣品留存。如果前兩段樣品檢驗結果迥異,可啟動第三根盲樣進行重檢。
柏廣森最后呼吁,工程質量百年大計,安全生產人命關天。既然“修法”遠水救不了“偽劣”近火,倒不如盡快解決“不合格”產品“被合格”這一根本問題。唯有此才能讓造假者無所遁形,“西安地鐵電纜門”才不會重演。
